军队化是中国足球的希望吗?
全国政协委员、河北某公司董事长高彦明提出,中国足球要好好抓一抓了。
高委员的建议包括,国家队和省队实行“部队制”管理,违纪不服管理被开除的,三年内不许踢球;整个球员生涯禁止纹身;学习女排精神、乒乓精神等等……
笔者一下联想到,11年前一个引发议论的两会提案。2011年两会,贺龙元帅的女儿贺捷生提案建议:国家建立一支军队足球队,替国出征,因为“军队的纪律性、组织性、战斗力非常强。”
应该说,委员们为中国足球着急操心,代表着广大人民群众的意愿,平时骂归骂,心里都是希望中国足球好起来的。
但足球这个事,还真不是“横下一条心,一定要出线”(徐根宝当年名言),抓作风,改面貌,就能见效果的。
就拿部队军事化管理来说,如果目的是短期内让球员们身板直一点、迈步齐一点、纪律性强一点,那肯定是有用的。
但如果你说军事化管理了,中国足球就上去了,那只能说想法太不切实际。
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,过去又不是没这么干过。
2018年10月,国足(男)集训队55名球员(U25),参加军事化训练营,带训的是声名赫赫的71770特种部队雄鹰特战旅。总局下令,在特训中被淘汰的球员,会遭停赛处罚。
来看看军事化特训营的一些规定内容:
统一剃头,清一色板寸;
早6点起床、晚10点睡觉;每天7到8小时军事训练,军人练什么球员就练什么,比如20公里武装负重越野;
每天学唱革命歌曲、背革命歌词,集体观看爱国主义电影;
手机都没收,每周发还一次,限用一小时;
就这样关起来练了一个半月,国足队员们纷纷感言“获益匪浅”、“受用终生”。
比如:天津泰达的杨帆,在微博上晒出了自己在军营学会的几道菜;申花的李晓明展示了新学的倒地功:直挺挺前倾倒地,快触地瞬间,迅速用手臂把身体撑住,这是克服心理障碍并避免身体受伤的士兵必备技能。
时隔4年后回头看,这批集训U25国脚共55人,如今成就最高的,是当时还效力北京国安的韦世豪,一个经常违纪违规的刺儿头。
似乎有点讽刺。
这有点像大学生军训,热闹一番训完之后你发现,学习好的,学习差的,都还是那老几位。
有人说了,军训时间太短,改变不了太多,长期军事化管理才会奏效,你看看朝鲜足球,不就是靠长年军事化管理和铁血纪律出成绩的典型吗?
确实,朝鲜足球多年来在国内推行军事化管理,在军队一级联赛球队中设立政委制度。
朝鲜有一支著名的球队:人民军425俱乐部。该队政委负责赛前讲解,赛后总结,几乎管着球员除了技战术训练外的一切,包括几点起床、几点吃饭、几点到体育场、几点换完装备、几分钟洗完澡。
2010年,朝鲜队打进了南非世界杯,1比2小负巴西引发轰动,该队来自军队球队的球员有一定占比,于是有声音称赞朝鲜队的举国体制和军事管理,造就了这支铁军。
但那支朝鲜队,最出色的球员却都是在海外效力的:郑大世(日本川崎前锋)、安英学(韩国水原三星)、洪映早(俄罗斯罗斯托夫)、金勇俊(中国成都谢菲联)……
如今的朝鲜足球,对球队成绩起了最大推动作用的,也不是军事化管理,而是留洋政策。
在卡塔尔世界杯预选赛中,朝鲜队前5轮2胜2平1负战绩不俗、包括逼平韩国(后退赛无成绩)。和十几年前一样,他们最出彩的球员,都是“留洋帮”。郑日冠曾效力瑞士卢塞恩,朴光龙出道于瑞士巴塞尔队,辗转多支瑞士球队,又效力过奥地利的圣波尔滕;韩光成则有过租借效力尤文图斯的履历……
别以为朝鲜搞足球是一穷二白全凭精神,真相会让你吃惊。从2013年起,朝鲜足协与海外基金会合作,走起了坚定的留洋之路,平壤国际足校大量聘请德国、西班牙教练,而有天赋的小球员,成批送到意大利、西班牙等国留洋(前三批就多达45人)。为此,朝鲜足协鼎力支持,负担起每人每年近万欧元的费用。
连朝鲜人都清楚,铁血和精神固然重要,但单靠这个,玩不转足球。更重要的,是科学规律,是按足球的规律办事。
在体育圈,中国人爱讲精神:女排精神、乒乓精神……
没有精神是万万不能的,但精神却不是万能的。
体育圈的真相是,打出了好成绩,才有精神。竞技体育就是唯结果论,比如中国女足,亚洲杯夺冠了,人们欢呼女足精神,但奥运惨败时,女足精神怎么不管用了?
女排、乒乓、女足取得的成绩,靠的绝不仅仅是精神,更重要的是符合这项运动规律的配套保障体制、人才选拔机制、先进的训练比赛理念……
再说几遍都不为过:在专业领域,比精神更重要的,是科学规律。
但是,在中国足球圈里,出于种种原因,按照科学规律办事太难了。一要高瞻远瞩决策正确、二要大量和精确的投入、三要时间和耐心,还不一定就能成事。
而抓精神面貌,却相对容易,也轻车熟路。让国脚们都剃板寸,找几个剃头师傅就干了。
所以你会看到,中国足球每每输球后,必会掀起一股狠抓精神面貌风,纹身、寸头、封闭管理、动员训话……
然后再输,再抓。
而职业联盟、留洋扶持、青训体系、体教结合等事关足球科学规律的事情,却总是抓不了或者抓不好。
2018年,国足军训营,墙上挂的口号是:“能征善战,作风优良”。
2022年,新一届国足集训,场边又出现了相同的口号……
于是你明白:中国足球,新一轮的循环往复又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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